第 4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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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辦公處的執勤部選拔格外嚴格，成員怎麽可能公私不分，還嫌辦案麻煩？
恐怕是另有隱情。
謝彭在社團待了那麽久，這點還是能分辨出來的。
果不其然，他只是試探了下，便發現路禾眼底劃過一絲慌張，不過稍縱即逝，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，隨後把牧寅升叫回來，轉身離開。
熊禁審訊完邵祺，正準備去找白卓申請監管令，白卓便拿著監管令進了會議室，熊禁心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，他伸出手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就見監管令拐了個彎拍到季洵的手心。
“讓季洵去送。”白卓看了眼熊禁。
熊禁想起之前季洵被邵祺五步聞折騰的樣子，雖然現在季洵臉色恢覆了些，但可能還是太勉強了，於是說：“還是我去吧，他下次。”
熊禁說著話就要伸手去拿，被白卓一巴掌拍開：“你還有你的事要做，到辦公室來一趟。”
牧寅升邊納悶，邊點了下季洵：“你路上小心點。”
毛寧從兜裏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季洵：“蔣博士最新研發的隔離口罩，雖然邵祺在後車廂，但保險起見還是戴著吧。”
除了長尾兔一族，妖族還有很多其他種族天生自帶異味，作用不盡相同，最新的隔離口罩研發好幾年了，上個月開始測試，這個月經過批準可以開始使用了。
季洵接過來，九尾狐一族可以控制呼吸，口罩對他來說作用不大。
之前被影響是因為大意，這次季洵垂眸捏了捏手裏的口罩，很輕的笑了聲，帶著自嘲。
他在想什麽？
他在想——哪怕是幻象，能見一見朝思暮想的人，也算是不枉此行。
毛寧卻被他笑的抖了下，小心翼翼問：“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季洵擡起眼，搖了下頭：“沒事。”
-
看守所在白樺林深處，距離看守所五公裏左右的位置。季洵開的是自己的車，邵祺就坐在副駕駛。
認命的邵祺已經闔眼靠著椅背，他的心也是真大，縱使辦公處辦案結果不對外展示，但好好地一個大活妖不見蹤跡，外界必定議論紛紛，何況這還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，尤其這幾天，熱搜就沒下來過。
不過看他這樣子，似乎是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，一幅無所謂的樣子。
看守所裏沒手機沒電腦，邵祺也不用去看惡評，等有機會被遣回妖界，這件事估計都隨著時間被壓箱底了。
偶爾有人提起來，朝邵祺唾罵兩句，哀嘆一聲可惜了白落英，但又有誰會真正的感同身受呢？
一個急剎，邵祺由於慣性前傾了下，睜開眼發現他們處於白樺林裏，周圍望去沒有任何建築，他楞了楞，隨著車窗打開，一只黑色鳳尾蝶緩緩落在車窗沿上，邵祺忽然反應過來了。
“我以前也養過一只鳳尾蝶，沒有化妖的蝴蝶還不到一個季度就死了，哪怕化妖也不過是幾百年，妖族的壽命本就是按種族而異，人族以為我們壽命很長，可我羨慕他們可以幾次輪回，體驗不同的生活。”邵祺探出手指，還沒碰到鳳尾蝶，後者就撤的老遠，生怕邵祺會做出什麽不利的舉動來。
邵祺知道自己完了，他苦笑一聲，釋懷又悵然的說道：“殿下，這三界哪有公平可言啊。”
季洵：“……”
蝕月：“……”
邵祺扯出一個笑：“四殿下當年惡名在外，哪個妖族不認識啊？”
認識的其實不是這張臉，而是受到五步聞影響後，季洵的眼睛顏色，現在三界純種九尾銀狐只剩下一只了——便是當年弒父殺兄後上位幾百年，又將妖王之位扔給自己親舅舅的墨洵。
蝕月落地化成人形，眼明手快的接住季洵拋過來的口罩摁在臉上，一手摸向後腰，瞬間刀芒畢露，寒光四起，刀刃抵在邵祺的脖子上。
季洵很輕的擡了下巴，蝕月得到示意，把刀移開。
邵祺控制不了自身，但知道情緒越激動味道會越濃烈，所以他只能深吸口氣靜下心來。
“所以，就算我體內沒有靈力，今天的結局也不會變，”邵祺說，“妖族想在娛樂圈獲得一席之地有多難，我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憑什麽讓給一個才兩百歲的傻狗？”
之前季洵在審訊室裏咄咄逼人，現在知道承載了嫉妒靈力的是宗卡西長尾兔，季洵卻像懶得說話，對他的“解釋”不為所動，懶懶散散的曲著長腿，手機保持微信的聊天頁面，一直在等對面的新消息。
被冷淡處理的邵祺心情有些莫名，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。
“無論是人還是妖，從出生起就決定了未來，我不像你，妖王的位子說送就送，遇到不公一句話就能擺平，要不是當初你的限娛令，或許我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。”
季洵敲擊屏幕的動作停頓了下，不知道是因為這句話，還是別的什麽原因。
蝕月聽不下去，怒聲斥駁：“殿下還不是怕你們——”
話音被邵祺打斷：“怕我們受欺負？所以直接從根源切斷，好的資源壞的資源都不敢找我們了，在娛樂圈的哪個不想紅，不想拿資源拿到手軟？通過什麽手段拿的，很重要嗎？不都是自己心甘情願嗎？”
“可有些不是——”蝕月情緒高亢，一時間手松，被措不及防的嗆了一口味道，邵祺和季洵的臉在他眼中都是模糊且扭曲的，說話聲音傳進耳朵裏帶著悠遠的回聲。
邵祺看出異常，說：“只要你心裏沒欲望，這味道就對你不起作用。”
蝕月偏著頭，用餘光瞪他，仿佛在說，三界之中誰沒欲望？不都是靠欲望活下去的嗎？
剎那間，邵祺反應過來為什麽季洵到現在一言不發，他把面罩給了蝕月，自己什麽都沒戴，證明他不怕影響，估計是九尾狐一族的屏氣能力在支撐著，而他只要開口就會讓能力大幅度下降。
邵祺心想，前妖王出現在人界本就是不尋常的，甚至易容後在辦公處工作，背後一定有原因。
千年大妖的靈力不易取不易得，竟然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身上，想拿回去也容易，沒必要親自找他，難道是身體出現問題？沒辦法控制自身？
如果是這種可能，那只剩下一種辦法了。
邵祺自顧自的下了定論，視死如歸的說道：“別浪費時間了，要殺要剮隨你們便，拖得越久能取回的靈力越少，這點你們都該知道吧，”他瞥了一眼放下手機的季洵，捉摸不透對方的情緒，試探了一句，“死在你手裏的妖族都鉤的上你的年紀了，別是心軟了吧？”
蝕月聽出邵祺誤會了，沒好氣道：“殺你還用殿下來？”
聞言邵祺以為季洵不願在人界見血，特意把自己從辦公處帶出來讓手下處理，真是費了好一番心思，正想嘲諷兩句，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湧進胸口，蝕月緊鎖眉頭的臉近在咫尺，直視面色漲紅的邵祺……
妖族有自己的靈力承限值，數量和威力因種族而異，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擴大。
邵祺明顯年紀太小，承限值低，感覺身體要被擠爆了，他胡亂的揮舞手臂，抓到了季洵的胳膊，下意識將他當成支撐點。
與其用靈力逼迫，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！
季洵垂眸掃了一眼邵祺的手，毫不留情的甩開。
蝕月取出靈力裝進特制的容器裏，遞給季洵後，有氣無力的倚著車門，神態跟邵祺半斤八兩。
季洵沒有多停留，像是有急事，開門離開主駕駛，讓蝕月把車開去看守所。
蝕月軟騰騰的進了車裏，緩了半天。雖說他和衛州順利度過千年劫，但平常用靈力少，衛州本身是獅子，戰鬥力屬於上乘，靈力是輔助，所以季洵沒有嚴格要求。
但自己不同，他不屬於戰鬥系，如果能利用好靈力，會省力和方便很多，也是為之後那場避無可避的戰鬥做準備。
蝕月毫不掩飾的觀察邵祺，對方露出了和魏坤同樣茫然的神情，耷拉眉眼像丟了魂似的。
但他不像魏坤那麽偏激，情緒比較平淡，結合之前說過沒有靈力也會做出相同的事來看，現在的狀態倒是正常的。
死的是個妖族，所以辦公處手下留情，如果死的是個人族，可以直接拐彎去處決場了。
浮於表面的和平掩蓋背後的不公，這個世界，本來就是叵測和世故的。
蝕月整理好心情，發動車子，白樺林裏忽然傳來利器撞擊的聲音，掀起的罡風晃動枝丫，他和邵祺不約而同往聲源處看去。
“哐當！”
沒等他們發現什麽，車子劇烈晃動，猛然間向蝕月的方向傾斜，像是被擡起來了，邵祺驚呼一聲，屁股不由自主往下滑，上半身卻繃得筆直，緊緊抓著內壁的扶手，避免倒在蝕月身上。
透過車窗，一只巨型虎爪劃過，重重拍在車身上，蝕月在電光火石間看到虎爪上有一道劃痕，劃痕不長，口子也不深，蝕月瞬間回憶起，笑面虎當時被路離一胳膊揮開，不僅肩膀，手掌也是劃傷了的。
連續幾次的撞擊後，車玻璃不堪重負，嘩啦碎了一地，蝕月化成鳳尾蝶從縫隙鉆出來，落地後巨大的翅膀卷起飛沙走石，將車和笑面虎一同拋出去。
車門擠壓變形，邵祺踹開車門，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從車裏爬出來，在地上連喘帶咳的滾了幾圈，臉上帶著血，幽怨的盯著蝕月。
蝕月瞥掃過去，毫無愧疚之心，反而饒有意味的挑起眉。
行，命還挺大。
反正靈力被取走了，笑面虎來晚一步，蝕月有事要辦，不想跟他周旋，他振了振翅膀，還沒來得及收起，就見笑面虎毛發豎起，有力的尾巴來回擺動，時而砸向地面，這是警惕和蓄力的表現。
壞了！笑面虎分辨不出來邵祺體內是否還有靈力，這架勢是沖著邵祺去的！
-
“砰！”
艾山江擡起胳膊，用手背拭去嘴角殷紅的鮮血，隨後搭在曲起的膝蓋上，望向季洵的眼神帶著得意。
轉瞬之間，他流露出慌張的樣子，撇著眉擔憂道：“你的胳膊，天啊，流血了，”艾山江翹起唇角，“傷口眼熟嗎？”
季洵的衣袖被割出一條口子，鮮紅的血順著手臂流淌，自指尖滴落，傷口的邊緣烏青，光照下泛著藍色熒光。
這是妖界特有的一種草藥，能抑制妖族的傷口自愈能力，雖然有毒但毒性不深，會讓傷口持續灼燒疼痛，且之後還會留疤。
季洵當然眼熟，他小的時候頑皮，分不清這些草藥，帶回來的傷幾乎數日不好……季洵瞳孔微縮，頓時反應過來，他盯著手臂上灼熱的傷口，眼底微微變色。
見到他這樣，艾山江大笑起來：“我還以為殿下你忘了呢，你當年養的那只狼崽子身上可少不了這種傷，剛割的口子抹上草藥，等它藥效過了換新的繼續抹，周而覆始，在地下密室裏，俊秀的小臉血肉模糊，我看著都心疼，可惜那時候我籍籍無名，幫不了什麽。”
他故意停頓了下，觀察季洵冷若冰霜的臉，垂在身側的拳頭繃的青筋暴起，艾山江覺得不夠，繼續刺激他：“他對你實打實的衷心，就連一句謊話都不肯說，硬生生挨了上百刀，由此可見，你二哥是真的恨你。”
話音剛落，雪白色的狐貍尾巴繞過他脖頸，一圈圈縮緊，直接將他從地上拽起來，騰在半空。
艾山江臉色漲紅呼吸困難，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，他死死扒著脖子上的狐貍尾巴，雙腿奮力撲騰著。
季洵撩起眼皮，面無表情的註視著艾山江：“當年你倒戈的快，算是幫了我的忙，所以留你一條命，既然我能放了你，如今也能殺了你。”
盤纏的尾巴稍稍松了力氣，艾山江咳的嗓子都啞了，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，譏笑道：“放了我？你讓手下砍了我的尾巴，趕我去妖界邊域，我差點死在冰天雪地裏，這算是放了我？”
季洵語氣寡淡：“既然你不珍惜，那我就收回來。”
呼吸被驟然掐斷，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襲來。
眼下，笑面虎和他不對付，首領不會輕易現身，季洵殺他易如反掌，艾山江連忙拍了拍季洵的尾巴，目光懇切的看著他。
季洵擰著眉頭，隱約覺得艾山江有話要說，於是再次松了力氣，艾山江喘著粗氣，反覆吞咽幾下，壓下惡心說道：“當年二殿下想把他收進囊中，他誓死不從，身上除了那百來刀的傷痕，你猜你二哥還對他做了什麽？”
季洵沈默不發，當年二殿下把全部責任推到手下身上，借口和證據早已經安排妥當，滴水不漏，又趕上邊域種族紛亂，季洵沒時間嚴查到底，只得殺了二殿下身邊幾個手下洩憤。
墨羽在榻上足足養了半個多月，醫生只說傷口被藥草腐蝕，需要很長的恢覆時間，沒說過還有其他癥狀。
越把回憶扣得細致，耗費的時間越多，艾山江趁此機會運轉靈力，掙開季洵的束縛，他身姿矯健的踏了下地面，無聲無息，修長尖銳的指尖沖季洵喉嚨而去。
季洵回過神，面容不變，輕而易舉的躲過艾山江的襲擊。
一對一艾山江根本不是對手，他雖然抱有幻想，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。就在這時，笑面虎從身後鉆出，艾山江瞥眼看過去，登時一楞，笑面虎的胳膊冒著血，頭頂還禿了一塊。
這廢物，連一只鳳尾蝶都打不過！？
笑面虎低聲道：“靈力不在那只兔子身上。”
艾山江：“你說什麽！？”他轉過頭看向季洵，“嘖”了一聲，看來靈力早在他們來之前被取走了。
“給你個提示吧，”艾山江蒼白著臉，邊用胳膊示意笑面虎撤退邊說道，“你養了他小幾百年，狼身上最軟的地方，你比我清楚。”
笑面虎聽見翅膀扇動的聲音，是蝕月追來了，他低頭看了眼艾山江，無論本能還是私心，都想拋下他，是死是活跟自己沒關系，但這樣空手而歸，免不了被教訓，還是有個替罪羊比較好。
思及此，笑面虎張開嘴，一口咬在艾山江的後腰上，當著季洵的面把他叼走了。
蝕月趕來時，林子裏只剩下他家殿下，正俯身彎腰在看什麽。
蝕月湊過去，就見他家殿下手裏有一枚玉佩，色澤飽滿，通體晶瑩，中間的鏤空設計是單單一個“羽”字，頂端用藍色編繩系著。
蝕月覺得眼熟，不消片刻他想起來了，這是墨羽前世的遺物，一直被季洵保管，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拿出來過，以至於蝕月都有些認不得了。
蝕月說：“殿下，邵祺死了，辦公處那邊該怎麽交代？”
季洵收起玉佩，動作小心翼翼，像是護著一塊珍寶。
“給白卓打電話，他會處理。”季洵說。
蝕月：“好，哎？白卓的千年劫度過去了？”
季洵見他一臉失望：“怎麽了？”
蝕月抿了抿嘴唇，搖搖頭不肯說，他能說他和衛州打賭，賭白卓度不過去，還壓了2000塊錢嗎？
季洵不再多問，插兜時被蝕月發現胳膊上的血跡，他大吃一驚：“這，這怎麽弄的？”
難道除了笑面虎，這裏還有別的妖？
可誰能傷的了他家殿下？
蝕月打了個冷顫，表情覆雜，一個大膽又恐怖的角色在他腦海裏蹦出來，莫非是——
一個響指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，季洵拍了拍他的腦袋：“艾山江。”
車壞了，他們只能步行回去，蝕月落後季洵半步跟著，口吻嫌棄，“艾山江……怎麽又是他！”
蝕月盯著那面目猙獰的傷口，若有所感似的皺起一張臉。
想當年就是他受命把艾山江扔去了邊域，蛇到了寒冷的地方會自動冬眠，玫瑰蟒更怕冷，誰都料定他必死無疑。
艾山江能在天寒地凍的邊域活下去，還順利進了人界，怕是有點本事，但本事再大，也不至於傷了他家殿下。
要麽是他家殿下走神了，要麽是艾山江接受了靈力。
上次他匆匆出現救走笑面虎，誰都沒反應過來他還活著，自然沒有來得及判斷體內是否有靈力。
妖界至今為止依舊有妖王的存在，原因只有一個，那便是種族的平定，幾千年來，妖界種族紛亂爆發最嚴重的種族就是蛇族和蟒族，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種族，總自以為是的覺得他們是第一任首領的後代。
所以服從妖族首領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。
蝕月心疼的盯著季洵胳膊，看傷口毫無好轉，提議道：“讓衛州回妖界取點草藥吧，人界的藥不起作用，耽擱久了會留疤。”
“不用。”季洵低頭看了看傷勢，疼痛和灼燒感已經降下去不少了。
蝕月知道他犟，正想再勸一勸，季洵忽然剎住腳。
“？”
季洵認真問道：“你說阿羽看到，會心疼嗎？”
“……”
他可能會覺得您有病。
蝕月撓了撓臉，局促道：“應該，會——”
話沒說完，身側掀起一陣風，眨眼間，季洵已經在十米開外的位置。
著急的樣子，生怕自己的傷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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辦公處的執勤部選拔格外嚴格，成員怎麽可能公私不分，還嫌辦案麻煩？
恐怕是另有隱情。
謝彭在社團待了那麽久，這點還是能分辨出來的。
果不其然，他只是試探了下，便發現路禾眼底劃過一絲慌張，不過稍縱即逝，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，隨後把牧寅升叫回來，轉身離開。
熊禁審訊完邵祺，正準備去找白卓申請監管令，白卓便拿著監管令進了會議室，熊禁心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，他伸出手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就見監管令拐了個彎拍到季洵的手心。
“讓季洵去送。”白卓看了眼熊禁。
熊禁想起之前季洵被邵祺五步聞折騰的樣子，雖然現在季洵臉色恢覆了些，但可能還是太勉強了，於是說：“還是我去吧，他下次。”
熊禁說著話就要伸手去拿，被白卓一巴掌拍開：“你還有你的事要做，到辦公室來一趟。”
牧寅升邊納悶，邊點了下季洵：“你路上小心點。”
毛寧從兜裏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季洵：“蔣博士最新研發的隔離口罩，雖然邵祺在後車廂，但保險起見還是戴著吧。”
除了長尾兔一族，妖族還有很多其他種族天生自帶異味，作用不盡相同，最新的隔離口罩研發好幾年了，上個月開始測試，這個月經過批準可以開始使用了。
季洵接過來，九尾狐一族可以控制呼吸，口罩對他來說作用不大。
之前被影響是因為大意，這次季洵垂眸捏了捏手裏的口罩，很輕的笑了聲，帶著自嘲。
他在想什麽？
他在想——哪怕是幻象，能見一見朝思暮想的人，也算是不枉此行。
毛寧卻被他笑的抖了下，小心翼翼問：“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季洵擡起眼，搖了下頭：“沒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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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守所在白樺林深處，距離看守所五公裏左右的位置。季洵開的是自己的車，邵祺就坐在副駕駛。
認命的邵祺已經闔眼靠著椅背，他的心也是真大，縱使辦公處辦案結果不對外展示，但好好地一個大活妖不見蹤跡，外界必定議論紛紛，何況這還是個小有名氣的演員，尤其這幾天，熱搜就沒下來過。
不過看他這樣子，似乎是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，一幅無所謂的樣子。
看守所裏沒手機沒電腦，邵祺也不用去看惡評，等有機會被遣回妖界，這件事估計都隨著時間被壓箱底了。
偶爾有人提起來，朝邵祺唾罵兩句，哀嘆一聲可惜了白落英，但又有誰會真正的感同身受呢？
一個急剎，邵祺由於慣性前傾了下，睜開眼發現他們處於白樺林裏，周圍望去沒有任何建築，他楞了楞，隨著車窗打開，一只黑色鳳尾蝶緩緩落在車窗沿上，邵祺忽然反應過來了。
“我以前也養過一只鳳尾蝶，沒有化妖的蝴蝶還不到一個季度就死了，哪怕化妖也不過是幾百年，妖族的壽命本就是按種族而異，人族以為我們壽命很長，可我羨慕他們可以幾次輪回，體驗不同的生活。”邵祺探出手指，還沒碰到鳳尾蝶，後者就撤的老遠，生怕邵祺會做出什麽不利的舉動來。
邵祺知道自己完了，他苦笑一聲，釋懷又悵然的說道：“殿下，這三界哪有公平可言啊。”
季洵：“……”
蝕月：“……”
邵祺扯出一個笑：“四殿下當年惡名在外，哪個妖族不認識啊？”
認識的其實不是這張臉，而是受到五步聞影響後，季洵的眼睛顏色，現在三界純種九尾銀狐只剩下一只了——便是當年弒父殺兄後上位幾百年，又將妖王之位扔給自己親舅舅的墨洵。
蝕月落地化成人形，眼明手快的接住季洵拋過來的口罩摁在臉上，一手摸向後腰，瞬間刀芒畢露，寒光四起，刀刃抵在邵祺的脖子上。
季洵很輕的擡了下巴，蝕月得到示意，把刀移開。
邵祺控制不了自身，但知道情緒越激動味道會越濃烈，所以他只能深吸口氣靜下心來。
“所以，就算我體內沒有靈力，今天的結局也不會變，”邵祺說，“妖族想在娛樂圈獲得一席之地有多難，我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憑什麽讓給一個才兩百歲的傻狗？”
之前季洵在審訊室裏咄咄逼人，現在知道承載了嫉妒靈力的是宗卡西長尾兔，季洵卻像懶得說話，對他的“解釋”不為所動，懶懶散散的曲著長腿，手機保持微信的聊天頁面，一直在等對面的新消息。
被冷淡處理的邵祺心情有些莫名，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。
“無論是人還是妖，從出生起就決定了未來，我不像你，妖王的位子說送就送，遇到不公一句話就能擺平，要不是當初你的限娛令，或許我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。”
季洵敲擊屏幕的動作停頓了下，不知道是因為這句話，還是別的什麽原因。
蝕月聽不下去，怒聲斥駁：“殿下還不是怕你們——”
話音被邵祺打斷：“怕我們受欺負？所以直接從根源切斷，好的資源壞的資源都不敢找我們了，在娛樂圈的哪個不想紅，不想拿資源拿到手軟？通過什麽手段拿的，很重要嗎？不都是自己心甘情願嗎？”
“可有些不是——”蝕月情緒高亢，一時間手松，被措不及防的嗆了一口味道，邵祺和季洵的臉在他眼中都是模糊且扭曲的，說話聲音傳進耳朵裏帶著悠遠的回聲。
邵祺看出異常，說：“只要你心裏沒欲望，這味道就對你不起作用。”
蝕月偏著頭，用餘光瞪他，仿佛在說，三界之中誰沒欲望？不都是靠欲望活下去的嗎？
剎那間，邵祺反應過來為什麽季洵到現在一言不發，他把面罩給了蝕月，自己什麽都沒戴，證明他不怕影響，估計是九尾狐一族的屏氣能力在支撐著，而他只要開口就會讓能力大幅度下降。
邵祺心想，前妖王出現在人界本就是不尋常的，甚至易容後在辦公處工作，背後一定有原因。
千年大妖的靈力不易取不易得，竟然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身上，想拿回去也容易，沒必要親自找他，難道是身體出現問題？沒辦法控制自身？
如果是這種可能，那只剩下一種辦法了。
邵祺自顧自的下了定論，視死如歸的說道：“別浪費時間了，要殺要剮隨你們便，拖得越久能取回的靈力越少，這點你們都該知道吧，”他瞥了一眼放下手機的季洵，捉摸不透對方的情緒，試探了一句，“死在你手裏的妖族都鉤的上你的年紀了，別是心軟了吧？”
蝕月聽出邵祺誤會了，沒好氣道：“殺你還用殿下來？”
聞言邵祺以為季洵不願在人界見血，特意把自己從辦公處帶出來讓手下處理，真是費了好一番心思，正想嘲諷兩句，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湧進胸口，蝕月緊鎖眉頭的臉近在咫尺，直視面色漲紅的邵祺……
妖族有自己的靈力承限值，數量和威力因種族而異，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擴大。
邵祺明顯年紀太小，承限值低，感覺身體要被擠爆了，他胡亂的揮舞手臂，抓到了季洵的胳膊，下意識將他當成支撐點。
與其用靈力逼迫，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！
季洵垂眸掃了一眼邵祺的手，毫不留情的甩開。
蝕月取出靈力裝進特制的容器裏，遞給季洵後，有氣無力的倚著車門，神態跟邵祺半斤八兩。
季洵沒有多停留，像是有急事，開門離開主駕駛，讓蝕月把車開去看守所。
蝕月軟騰騰的進了車裏，緩了半天。雖說他和衛州順利度過千年劫，但平常用靈力少，衛州本身是獅子，戰鬥力屬於上乘，靈力是輔助，所以季洵沒有嚴格要求。
但自己不同，他不屬於戰鬥系，如果能利用好靈力，會省力和方便很多，也是為之後那場避無可避的戰鬥做準備。
蝕月毫不掩飾的觀察邵祺，對方露出了和魏坤同樣茫然的神情，耷拉眉眼像丟了魂似的。
但他不像魏坤那麽偏激，情緒比較平淡，結合之前說過沒有靈力也會做出相同的事來看，現在的狀態倒是正常的。
死的是個妖族，所以辦公處手下留情，如果死的是個人族，可以直接拐彎去處決場了。
浮於表面的和平掩蓋背後的不公，這個世界，本來就是叵測和世故的。
蝕月整理好心情，發動車子，白樺林裏忽然傳來利器撞擊的聲音，掀起的罡風晃動枝丫，他和邵祺不約而同往聲源處看去。
“哐當！”
沒等他們發現什麽，車子劇烈晃動，猛然間向蝕月的方向傾斜，像是被擡起來了，邵祺驚呼一聲，屁股不由自主往下滑，上半身卻繃得筆直，緊緊抓著內壁的扶手，避免倒在蝕月身上。
透過車窗，一只巨型虎爪劃過，重重拍在車身上，蝕月在電光火石間看到虎爪上有一道劃痕，劃痕不長，口子也不深，蝕月瞬間回憶起，笑面虎當時被路離一胳膊揮開，不僅肩膀，手掌也是劃傷了的。
連續幾次的撞擊後，車玻璃不堪重負，嘩啦碎了一地，蝕月化成鳳尾蝶從縫隙鉆出來，落地後巨大的翅膀卷起飛沙走石，將車和笑面虎一同拋出去。
車門擠壓變形，邵祺踹開車門，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從車裏爬出來，在地上連喘帶咳的滾了幾圈，臉上帶著血，幽怨的盯著蝕月。
蝕月瞥掃過去，毫無愧疚之心，反而饒有意味的挑起眉。
行，命還挺大。
反正靈力被取走了，笑面虎來晚一步，蝕月有事要辦，不想跟他周旋，他振了振翅膀，還沒來得及收起，就見笑面虎毛發豎起，有力的尾巴來回擺動，時而砸向地面，這是警惕和蓄力的表現。
壞了！笑面虎分辨不出來邵祺體內是否還有靈力，這架勢是沖著邵祺去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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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！”
艾山江擡起胳膊，用手背拭去嘴角殷紅的鮮血，隨後搭在曲起的膝蓋上，望向季洵的眼神帶著得意。
轉瞬之間，他流露出慌張的樣子，撇著眉擔憂道：“你的胳膊，天啊，流血了，”艾山江翹起唇角，“傷口眼熟嗎？”
季洵的衣袖被割出一條口子，鮮紅的血順著手臂流淌，自指尖滴落，傷口的邊緣烏青，光照下泛著藍色熒光。
這是妖界特有的一種草藥，能抑制妖族的傷口自愈能力，雖然有毒但毒性不深，會讓傷口持續灼燒疼痛，且之後還會留疤。
季洵當然眼熟，他小的時候頑皮，分不清這些草藥，帶回來的傷幾乎數日不好……季洵瞳孔微縮，頓時反應過來，他盯著手臂上灼熱的傷口，眼底微微變色。
見到他這樣，艾山江大笑起來：“我還以為殿下你忘了呢，你當年養的那只狼崽子身上可少不了這種傷，剛割的口子抹上草藥，等它藥效過了換新的繼續抹，周而覆始，在地下密室裏，俊秀的小臉血肉模糊，我看著都心疼，可惜那時候我籍籍無名，幫不了什麽。”
他故意停頓了下，觀察季洵冷若冰霜的臉，垂在身側的拳頭繃的青筋暴起，艾山江覺得不夠，繼續刺激他：“他對你實打實的衷心，就連一句謊話都不肯說，硬生生挨了上百刀，由此可見，你二哥是真的恨你。”
話音剛落，雪白色的狐貍尾巴繞過他脖頸，一圈圈縮緊，直接將他從地上拽起來，騰在半空。
艾山江臉色漲紅呼吸困難，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，他死死扒著脖子上的狐貍尾巴，雙腿奮力撲騰著。
季洵撩起眼皮，面無表情的註視著艾山江：“當年你倒戈的快，算是幫了我的忙，所以留你一條命，既然我能放了你，如今也能殺了你。”
盤纏的尾巴稍稍松了力氣，艾山江咳的嗓子都啞了，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，譏笑道：“放了我？你讓手下砍了我的尾巴，趕我去妖界邊域，我差點死在冰天雪地裏，這算是放了我？”
季洵語氣寡淡：“既然你不珍惜，那我就收回來。”
呼吸被驟然掐斷，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襲來。
眼下，笑面虎和他不對付，首領不會輕易現身，季洵殺他易如反掌，艾山江連忙拍了拍季洵的尾巴，目光懇切的看著他。
季洵擰著眉頭，隱約覺得艾山江有話要說，於是再次松了力氣，艾山江喘著粗氣，反覆吞咽幾下，壓下惡心說道：“當年二殿下想把他收進囊中，他誓死不從，身上除了那百來刀的傷痕，你猜你二哥還對他做了什麽？”
季洵沈默不發，當年二殿下把全部責任推到手下身上，借口和證據早已經安排妥當，滴水不漏，又趕上邊域種族紛亂，季洵沒時間嚴查到底，只得殺了二殿下身邊幾個手下洩憤。
墨羽在榻上足足養了半個多月，醫生只說傷口被藥草腐蝕，需要很長的恢覆時間，沒說過還有其他癥狀。
越把回憶扣得細致，耗費的時間越多，艾山江趁此機會運轉靈力，掙開季洵的束縛，他身姿矯健的踏了下地面，無聲無息，修長尖銳的指尖沖季洵喉嚨而去。
季洵回過神，面容不變，輕而易舉的躲過艾山江的襲擊。
一對一艾山江根本不是對手，他雖然抱有幻想，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。就在這時，笑面虎從身後鉆出，艾山江瞥眼看過去，登時一楞，笑面虎的胳膊冒著血，頭頂還禿了一塊。
這廢物，連一只鳳尾蝶都打不過！？
笑面虎低聲道：“靈力不在那只兔子身上。”
艾山江：“你說什麽！？”他轉過頭看向季洵，“嘖”了一聲，看來靈力早在他們來之前被取走了。
“給你個提示吧，”艾山江蒼白著臉，邊用胳膊示意笑面虎撤退邊說道，“你養了他小幾百年，狼身上最軟的地方，你比我清楚。”
笑面虎聽見翅膀扇動的聲音，是蝕月追來了，他低頭看了眼艾山江，無論本能還是私心，都想拋下他，是死是活跟自己沒關系，但這樣空手而歸，免不了被教訓，還是有個替罪羊比較好。
思及此，笑面虎張開嘴，一口咬在艾山江的後腰上，當著季洵的面把他叼走了。
蝕月趕來時，林子裏只剩下他家殿下，正俯身彎腰在看什麽。
蝕月湊過去，就見他家殿下手裏有一枚玉佩，色澤飽滿，通體晶瑩，中間的鏤空設計是單單一個“羽”字，頂端用藍色編繩系著。
蝕月覺得眼熟，不消片刻他想起來了，這是墨羽前世的遺物，一直被季洵保管，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拿出來過，以至於蝕月都有些認不得了。
蝕月說：“殿下，邵祺死了，辦公處那邊該怎麽交代？”
季洵收起玉佩，動作小心翼翼，像是護著一塊珍寶。
“給白卓打電話，他會處理。”季洵說。
蝕月：“好，哎？白卓的千年劫度過去了？”
季洵見他一臉失望：“怎麽了？”
蝕月抿了抿嘴唇，搖搖頭不肯說，他能說他和衛州打賭，賭白卓度不過去，還壓了2000塊錢嗎？
季洵不再多問，插兜時被蝕月發現胳膊上的血跡，他大吃一驚：“這，這怎麽弄的？”
難道除了笑面虎，這裏還有別的妖？
可誰能傷的了他家殿下？
蝕月打了個冷顫，表情覆雜，一個大膽又恐怖的角色在他腦海裏蹦出來，莫非是——
一個響指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，季洵拍了拍他的腦袋：“艾山江。”
車壞了，他們只能步行回去，蝕月落後季洵半步跟著，口吻嫌棄，“艾山江……怎麽又是他！”
蝕月盯著那面目猙獰的傷口，若有所感似的皺起一張臉。
想當年就是他受命把艾山江扔去了邊域，蛇到了寒冷的地方會自動冬眠，玫瑰蟒更怕冷，誰都料定他必死無疑。
艾山江能在天寒地凍的邊域活下去，還順利進了人界，怕是有點本事，但本事再大，也不至於傷了他家殿下。
要麽是他家殿下走神了，要麽是艾山江接受了靈力。
上次他匆匆出現救走笑面虎，誰都沒反應過來他還活著，自然沒有來得及判斷體內是否有靈力。
妖界至今為止依舊有妖王的存在，原因只有一個，那便是種族的平定，幾千年來，妖界種族紛亂爆發最嚴重的種族就是蛇族和蟒族，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種族，總自以為是的覺得他們是第一任首領的後代。
所以服從妖族首領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。
蝕月心疼的盯著季洵胳膊，看傷口毫無好轉，提議道：“讓衛州回妖界取點草藥吧，人界的藥不起作用，耽擱久了會留疤。”
“不用。”季洵低頭看了看傷勢，疼痛和灼燒感已經降下去不少了。
蝕月知道他犟，正想再勸一勸，季洵忽然剎住腳。
“？”
季洵認真問道：“你說阿羽看到，會心疼嗎？”
“……”
他可能會覺得您有病。
蝕月撓了撓臉，局促道：“應該，會——”
話沒說完，身側掀起一陣風，眨眼間，季洵已經在十米開外的位置。
著急的樣子，生怕自己的傷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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